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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ACE ZHOU 创始人及CEO, 亦诺微医药
在生物医药领域，溶瘤病毒疗法以精准度高、副作用小被业界认可为颇具潜力的新型抗癌策略。周国瑛深耕溶瘤病毒研究数十载，转型创业五年来，一手打造的亦诺微医药科技有限公司不仅在新药研发上突飞猛进，更成为投资人眼中的香饽饽。本文，我们邀请她回顾五年转型创业路，聊一聊从科学家到CEO，她在溶瘤病毒方面的研究、创业和管理故事。
(本文采访并撰写于2020年)
今年6月，周国瑛亲自主导谈判并成功完成亦诺微B轮5800万美元（约4亿人民币）融资。作为创始人，周国瑛的身影出现在亦诺微过去的每一次融资谈判桌上，从资本小白到游刃有余，仅五年时间。作为国内溶瘤病毒疗法领域数得上名的年轻生物科技公司，亦诺微一直以稳健的超速度发展，上市成为下一步可预见的目标。
2015年5月，由周国瑛牵头、6位美国“肿瘤的溶瘤与免疫”领域的科学家共同组建的深圳亦诺微医药科技有限公司成立。如果说传统癌症治疗依靠的“三板斧”——手术、放疗、化疗——仍然无法克服肿瘤细胞转移和复发问题，那溶瘤病毒作为业界新秀，无疑具有更精准的治疗作用，是非常值得探索的新型抗癌策略。据悉，目前全球排名前20的制药公司，有70%都布局了溶瘤病毒疗法。
经过多年研究，今年5月亦诺微研发的全新一代疱疹溶瘤病毒——MVR-T3011成为首个由中国团队研发并获得美国FDA IND（新药临床研究申请）默示许可批准的溶瘤病毒产品。同时MVR-T3011也是全球首个在中国、美国、澳大利亚三国同期开展临床研究的溶瘤病毒疗法。而就在刚刚过去不久的8月6日，上海医药以11.5亿元获得亦诺微MVR-T3011产品在大中华地区的独家临床开发和商业化权益。
一系列好消息所推动的创业快车道，已经远远超出了周国瑛最初的预期和设定。8月8日，即将结束上海行程前，她接受了Michael Page的专访，回顾了飞速快跑的五年创业生涯。这位学而优则商的前女科学家、现创始人兼CEO感叹，“自己像是被推着走到了这个浪潮上，创业历程如履薄冰，但又不失刺激与好玩。”
周国瑛是上海人，在她身上有上海女性的细腻、矜持和婉约的一面，又有上海女性撑起半边天的坚韧、果敢和刚毅。作为改革开放后中国最早一批科研从业人员，周国瑛的履历无疑是非凡的。
周国瑛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生物系，毕业后进入了当时国内最好的科研机构之一——中国科学院上海生物化学研究所。1998年，在生化所获得博士学位后，她前往美国芝加哥大学微生物学系深造，顺利加入“疱疹病毒之父”罗兹曼教授课题组，在病毒感染与免疫转化研究领域潜心深耕数十年。2005年，周国瑛在国际上成功报道改变疱疹病毒的天然细胞入侵途径，使之精确靶向恶性脑瘤，被誉为国际上疱疹靶向溶瘤病毒的发明人。2015年，周国瑛回国创业，在深圳发改委、科创委和大鹏新区管委等相关部门的支持下，成立深圳亦诺微医药科技有限公司。
科学家创业并非易事，某种程度上来说，科学与商业有着天然的矛盾。回顾这五年从科研到商业的转型历程，周国瑛自认总体过渡还算顺利，摆脱了科学家的清高，学习了企业经营与资本运作，同时将科研的格物致知精神带入企业运营中，在转型的道路上越来越驾轻就熟。
但这个过程中，挑战、压力和焦虑也是如影随形。她明白，“企业永远不会等待一个CEO学习与成长，更不会有机会让你犯错，很可能一个失误就会导致企业彻底从市场上出局。你必须保持强大的学习能力，在一条正确的路上跑得够快。”
在学习能力上，周国瑛是不担心的，从小被封为“学霸”的她虽然自认只是“考霸”，但确实一路过关斩将，“逢考必过”，从未折戟。在企业经营路上，她尝试抛下科学家身份，拿出”学霸“的态度，迎战大大小小的考试。
创业初期，她煎熬于平衡科学家自带的完美主义与企业家必须拿捏的取与舍，这几乎是关乎创业成败的关键。她说，从前作为科研人员，心无旁骛只想做好药，因此常带有一种科学家的清高和坚持，希望把一件事做得越完美越好，否则会羞于示人。但一旦跨出了创业这一步，思维方式必须尽快调整，因为一旦确定了某款产品，开弓没有回头箭，哪怕后期想要再完善，公司等不起，市场也等不起。因此，“企业家有时不得不抛弃科学家的完美主义。”
除了思维方式，语言习惯也是另一重挑战。如果说这种思维方式的转变是无形的“道”层面的转变，那语言方式的改变则是有形的“术”层面的改变。周国瑛分享了创业初期的一个真实例子，当她向VC机构负责人侃侃而谈创业项目而对方却一知半解时，她本能地认为是对方不够专业。但很快她意识到，问题出在自己身上。“这不是学术交流，不是要对方来听懂你的专业术语，而是要用对方听得懂的语言来解释自己的项目。”她坦言，换位思考，放下身段，是科学家转型为企业家的另一门必修课。
在一步步迈过转型的坎之后，亦诺微也走上了发展的快车道，而科学家的自觉与谨慎又反过来帮助周国瑛保持了清醒的头脑。她提醒自己“不要固步自封和骄傲自大”，因为企业的经营除了靠自己的努力，还靠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同时，她也惊叹于人的潜力竟然可以如此强大，曾经以为一辈子只能做科研的她，甚至后悔没有早一步走出舒适区创业。因为“从科研转到商业，真的要很多年的积累。”
虽然创业艰辛，但周国瑛心中对“做出好药、让老百姓用到好药”的初心始终未变，而这种动力让她即使在偶尔感到疲倦时也能充满能量。当然，亦诺微团队过硬的科研与技术能力，也给了她极大的信心。亦诺微的创始团队在疱疹溶瘤病毒领域深耕逾20年，在病毒领域有逾50年的研究经验，不仅是全球首个在疱疹溶瘤病毒方面实现从科学到药物转化的团队，而且是首个把药物用在临床上的团队。
溶瘤病毒疗法的原理在于，无论是天然溶瘤病毒还是经后天修饰或改造过的溶瘤病毒，都具有细胞毒性和对肿瘤组织的趋向性，能选择性地感染肿瘤细胞并在其中进行复制，使新生成的病毒颗粒被释放，进一步感染周围的癌细胞，但是对正常组织却无杀伤作用。由于病毒的特性，溶瘤病毒治疗既可以系统施用也可以局部施用，既能够针对原发肿瘤也可以控制转移性肿瘤。
但是由于野生病毒的安全性存疑，复制能力也不足，大多数情况下都需要将野生病毒改造到在肿瘤细胞中具有极高的复制能力、具有极高的安全性、并且在正常细胞中基本不复制的程度。在周国瑛看来，这正是考验一家溶瘤病毒公司核心研发能力的关键所在。
周国瑛介绍，溶瘤病毒疗法有几大好处，首先是可以联合用药，这意味着溶瘤病毒可以搭配其他抗体药物一起使用，不仅能对肿瘤进行直接杀伤，还有望刺激人体的免疫反应，呈现叠加式的抗肿瘤效果。其次，部分对免疫治疗药物没反应的肿瘤被称为“冷”肿瘤，而溶瘤病毒可以激活肿瘤的免疫细胞，将“冷”肿瘤转变为“热”肿瘤，方便后续用药，这一发现将为溶瘤病毒疗法带来广阔的市场前景。
源源不断的产品线是一家生物科技公司赖以生存并发展壮大的基础，在这一点上亦诺微有足够的底气。2015年成立至今，亦诺微发展稳健，战绩渐现。目前，包括T3011产品在内，其自主研发的三个系列共10个产品，已经申报专利，拥有全部自主知识产权。同时，亦诺微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产品管线、溶瘤平台和国际先进的疱疹溶瘤病毒制备和冻干工艺。
随着溶瘤病毒产品不断进入临床阶段，近年来政府和资本对医药领域的倾注，亦诺微的几次融资都相当顺利，下一步的上市似乎是顺理成章之举。谈及此，周国瑛表现出了非一般的科学家式冷静，虽然对于公司未来的发展规划和资本运作都已经在预期中，但她坦言，不管是融资还是IPO，都只是手段，而不是目标。如果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做出好药，那意义并不大。“公司上市不是我的目标，药上市才是目标。” 她说，“当公司上市能够为药的整个上市带来更高的效率时，公司的上市才有意义。这是我们所有管理层达成的统一理念。”
在周国瑛心中，药永远是第一位的。她感叹，“药不能死，死了一辈子心血就白费了。”曾经在病毒领域数十载的科研生涯让她深知，药的研发才是立身之本，做药不同于做其他的产品，必须经过时间的打磨，必须经得起等待。她回忆团队在1990年的科研专利——溶瘤病毒产品T-Vec——直到2015年才在美国拿到新药专利，这中间漫长的25年，耗尽了科研人员最精力旺盛的职业生涯，太多企业被迫腰斩。
因此，尽管深处商业圈，周国瑛身上依然保留着科学家的质朴与工匠精神。她要求公司在新药研发的每个环节都精益求精，不仅专注于临床前、临床一期和二期的研发，更积极寻找强大的战略合作伙伴，顺利实现临床三期到最终药的上市，把药放到老百姓的床头。
成立五年来，亦诺微从最初的七人初创团队发展到目前逾50人的精干队伍，构建了强大的药物研发和临床前科研团队。周国瑛坚信，不管是做科研还是经营企业，都是事在人为，最终的落脚点都是人才，人才决定了企业能走多远。
作为CEO，她欣赏刘备式的管理者，也力求自己能像刘备一样调动每个人的积极性，让团队成员都能发挥其价值和潜力。“我不需要什么都懂，但我要善于把专业的人才调动起来，让他们愿意跟着我一起发展。“
为了更好地做到这一点，周国瑛早早地就为公司树立了文化标准，她笑称，亦诺微的企业文化用官方说法是“专业与专注“，但私底下就是”没上没下，没大没小“。但这两者并不矛盾，在工作中强调专业、专注与严谨，但是同时相处中形成平等互动的氛围，只有这样才能为员工创造更好的科研灵感。
“我不需要任何一个员工怕我，但我要用自己的能力去赢得他们的崇拜和信任，让他们知道我在科研和业务方面是靠得住的，跟着周老师是有前途的。”周国瑛自信地说，在这样的文化下，只要是自己看中的人，没有一个舍得离开亦诺微。反过来，这也是对她本人的督促，她必须带着公司在溶瘤病毒领域继续往前发展，用实力赢得员工的成就感和认可感。
在员工们眼中，周国瑛也一直是温和、文艺又有趣的形象。她有上海女人的小资，喜欢体验不同国家的文化和美食，喜欢古典音乐，喜欢诗歌朗诵，闲来无事时还会动笔写文字。但在不得已的时候，周国瑛也曾表现出严厉的一面。她回忆，当员工能力与职位不匹配而不得不做出职位调整或裁人的时候，她只能拿出老板的铁面无私，虽然这不是她的本性，但却是身为企业掌舵人的必修课。
她调侃自己越来越像一个坏老板了，虽然这种“坏“未必是坏事。她常在公司说的一句话是，亦诺微不用任何一个闲人，这个人也包括她自己，如果跟不上公司的发展，就只能走人，如果CEO阻碍了公司的发展，规矩也是一样的。为了尽量减少这样不得已的时刻，周国瑛对亦诺微的人才招聘相当谨慎，尽量把控人才扩张的速度，做到人尽其才。同时，为了适应业务的发展，也会有节奏地储备战略、财务和运作等商业人才。
谈及用人习惯，周国瑛坚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一旦我招了这个人，我就完全地信赖他、依靠他、器重他和珍惜他，会放手让他做事，而不是我全权把控。“一直以来，吸引人才和留住人才是中国民营企业的挑战，周国瑛有意识地抛却一言堂，用团队感留住优秀的人才，对于高级经理人，她表示不希望他们加入后还保持职业经理人心态，“他们必须和我站在一起，拥有共同创业者的信念，才能把事情做好。”
作为女性CEO，周国瑛在招聘时也带有女性特有的细腻感。她表示，彼此之间的气场搭不搭、与企业文化合不合很重要。“好的人才不是树上长出来的，能力与智商是一方面，但同样重要的是性格、基本的善恶分辨能力，以及对企业的忠诚感。”她说。
今年Michael Page与亦诺微合作，为其招聘了业内赫赫有名的CFO，帮助进一步打造其财务与资本战略。这次合作也刷新了周国瑛对猎头公司的认识，她坦言虽然深知生物医药领域高端职位很难招，但此前她以为猎头服务很遥远，经过这一次，她明白好的人才确实是需要花服务才能“买”来的，她也直夸Michael Page专业，“你们可以挖到其他领域我们触及不到的人才，拓宽了我们的眼界。虽然有时候招人的路数和我们完全不同，但确实是优秀可用的人才。”
回顾整个创业历程，虽然有困难和挑战，但周国瑛一直保持着享受过程的心态，但她也一直鼓励自己，永远不要在小成就上停留太久，在达到一个里程碑后，就快马加鞭，快速奔向下一个里程碑。
商业，医疗行业